集微網報道 (文/陳興華)繼限制對華出口高端GPU芯片后,美國正在封堵中國獲得AI算力的另一條途徑——云計算。近日,美國政府聯邦公報官網公布了商務部一項新的提案《采取額外措施應對重大惡意網絡活動的國家緊急情況》,以限制利用美國“基礎設施即服務”(IaaS)云計算平臺訓練AI大模型的行為。美國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不忘強調這一舉措的“合理性”,聲稱美方正在盡其所能阻止中國獲得算力,但如果中國繞開限制利用美國的云計算訓練大模型,又有什么意義?
實際上,美國封堵云計算早已有跡可循,特朗普政府時期就發布了第13984號“采取額外措施應對重大惡意網絡活動的國家緊急情況”行政令,授權商務部要求美國IaaS提供商驗證美國IaaS產品的外國客戶身份、保存相關記錄,并在適當情況下限制訪問。根據最新的提案內容,擬議規則不僅一定程度繼承了特朗普政府的“衣缽”,也接受了CSET、CNAS等專家智庫曾提出借鑒KYC(Know Your Customer)規則的相關建議,而且是以美國總統喬·拜登去年10月30日簽署的第14110號“關于安全、可靠和可信的AI行政令”為法律依據。
進一步觀察,這份一共38頁的提案包含對AI模型、客戶識別計劃(CIP,Customer Identification Program)以及AI大模型訓練審核報告等多項內容。簡而言之,該提案的內容主要有三點:要求美國IaaS提供商執行“了解您的客戶或客戶識別計劃”(CIP),以承擔更多盡調義務;要求美國IaaS提供商以及國外經銷商構建維護、保護和獲取在驗證客戶身份過程中訪問的相關客戶信息記錄的程序;要求美國IaaS提供商必須向商務部提交CIP各類認證表,包括用于驗證外國人身份的機制、服務、軟件、系統或工具描述等。
由于官方文件相對克制沒有“指名道姓”,雷蒙多在接受采訪時便明確指出,“我們不能讓非國家行為者、中國或我們不希望訪問我們云計算系統的人來訓練他們的模型… 這是一件大事。”因此,這一舉措被視為美國在AI領域對中國采取的新一輪圍堵策略,而且在中美科技競爭大背景下得到實施的概率極大。根據文件顯示,這項提案的公眾意見征集期將在90天后結束,即2024年4月29日,屆時美國將根據收集到的意見對提案進行最終修訂。
總體上,美國對云服務的限制呈現出三大特征。第一,沒有采取與芯片出口管制相同的策略。由于EAR基于物項、最終用途和最終用戶的控制均只適用于實物商品、軟件和技術,難以應用在云服務上,美國商務部BIS曾長期認為提供云服務不受EAR管轄,否則需要對出口管制法規進行大幅修改調整。因此,不難解釋14110號行政令指示商務部長在90天內完成制定相關法規,而雷蒙多趕在最后期限前完成,以及擬議規則把限制云服務的范圍僅控制在“基礎設施即服務”(IaaS)。鑒于“軟件即服務”(SaaS)和“平臺即服務”(PaaS)基本不涉及硬件以及與大模型訓練關系不大,暫沒有放入新提案的擬議規則。
第二,美國商務部把限制云服務的主體范圍僅控制在“美國IaaS提供商”,排除了沒有注冊在美國的中國或第三國云服務商,以及美國云服務商的海外子公司,這一舉措較商務部芯片出口管制的“美國人”規則等范圍縮小,但也不排除被BIS長臂管轄的可能性。而隨著拜登政府一系列限制規定相繼推出,美國云計算服務提供商亞馬遜的AWS、Alphabet的谷歌云、微軟的Azure將會受到影響。但這些科技巨頭正處于云計算收入和利潤大增的態勢,極大可能性并不會因為失去一部分來自中國客戶的收入而“死磕”美國政府。
第三,借鑒金融機構KYC思路規則執行客戶識別計劃CIP。KYC是在金融領域應用的成熟規則,在銀行反洗錢和反恐怖主義融資等方面獲得廣泛的應用,而且得到了國際社會的普遍認可與支持。據此,商務部擬議規則制定了多項CIP相關規定,包括實施CIP可能需要收集和驗證客戶的身份信息、維護安全的記錄保存系統、使用政府已知惡意網絡行為者名單進行盡職調查,并向商務部提供年度報告。同時,該規則還要求實體監控其外國客戶和經銷商的合規情況等。可見這項云計算管制在減小主體適用范圍同時加強了牽涉細則的縱深。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拜登政府第14110號行政令設定了一個閾值作為美國云服務商的“開關”,即如果有正在開發AI大模型的美國云服務商客戶需要強大的計算能力,鑒于大模型是在一群連接緊密、工作迅速的計算機上訓練,美國云服務提供商需要向政府報告相關客戶的使用情況。某種意義上,這可以檢測中國大模型的發展情況,但美國會做何決策仍不得而知。如雷蒙多所言,“我們正在努力獲取這類信息,至于如何處理取決于發現了什么”。
至于美國推進云計算禁令的影響,若僅限制提供用于訓練AI大模型的云服務,其影響將較為有限。據了解,亞馬遜AWS和微軟Azure在中國均是通過代理合作開展業務。IDC中國2023年《中國公有云服務市場跟蹤》報告的數據顯示,亞馬遜AWS在中國的市場份額為8.6%,而微軟Azure的市場份額歸類為Others。另據中國數據出境的相關法律限制,以及鑒于亞馬遜AWS和微軟Azure在中國大陸尚未正式開展AI訓練云服務業務,使用其AI訓練云服務的中國企業十分有限,目前相關中國用戶主要以做跨境電商等出海業務為主。
從短期來看,美國限制使用其云服務,對國內沒有足夠資金自建AI計算中心的中小型研發與模型管理維護企業可能會產生更大影響,但從長遠發展而言,這一政策將進一步推動中國企業轉向其他國內云服務提供商或自建云基礎設施,進而導致市場份額重新分配,畢竟大模型訓練還可能會涉及敏感數據也是重要因素。同時,這也可能促使中國加大對本土云服務提供商的支持和發展,以及推動國內AI大模型廠商提高自身技術能力,減少對外部云服務的依賴,以及加速自主創新和研發。由此,在人工智能發展治理攸關全人類命運的背景下,美國的云計算管制除了可能阻礙國際合作,反而還將促進國內云計算和AI企業的變革發展。